黑馬竄出

很可能是人生中最不順的一年，也是最難忘，成長最多的一年。

預感不順遂的一年之書。卻在這樣那樣中活出幸福

繼《食記百味》後，芭娜娜的魔法生活散文集。

許多事情結束，也有許多人離去。那就是人生。

但是，「唉，沒關係吧」，

活著，那樣就好，就值得高興，

如果眼睛只朝向幸福，就會在不知不覺中打造出幸福的預備隊。

芭娜娜的一年之書。

父親、母親、好友，身邊最親愛的人在短短幾個內接連過世，很可能是人生中最不順的一年，也是最難忘，成長最多的一年。芭娜娜筆記自己從傷痛中慢慢站起來的模樣，月復一月的生活體悟，化為文字，但願有同樣遭遇的人能珍藏著回憶，繼續往前走。

關於生活的這樣那樣。

胖得快活？還是長壽飲食？交給安寧照護能放心嗎？客訴還是找碴？

書腰有幫助嗎？跟計程車司機計較？常讓人招待不好吧？喪禮怎麼辦比較好？……

生活啊，這樣如此，那樣也好。不論什麼時候，我都只想看著現在。

「有勇氣以一句話改變他人的人，都是美麗的。」

■特別收錄六篇全彩小品美文。（繪圖／山西源一）

「體貼的話語」「正確」「濕答答的女人」「阿哲」「戀愛」「變化」

謝謝招待！

作者簡介

吉本芭娜娜

1964 年生，東京人，日本大學藝術學文藝科畢業。本名吉本真秀子，1987 年以小說《我愛廚房》獲第六屆「海燕」新人獎，正式踏入文壇。1988年《廚房》榮獲泉鏡花文學獎，同年《廚房》、《泡沬／聖域》榮獲藝術選獎文部大臣新人獎。1989年以《柬鳥》贏得山本周五郎獎，1995 年以《甘露》贏得紫式部文學獎，2000年以《不倫與南美》榮獲文化村杜馬哥文學獎。

為日本當代暢銷作家，作品獲海外30多國翻譯及出版。於義大利1993年獲思康諾獎、1996年的Fendissime文學獎〈Under 35〉和銀面具文學獎等三項大獎。

著有《廚房》、《泡沬／聖域》、《甘露》、《哀愁的預感》、《蜥蜴》、《白河夜船》、《蜜月旅行》、《無情／厄運》、《身體都知道》、《N?P》、《不倫與南美》、《柬鳥》、《王國vol.1 仙女座高台》、《虹》、《羽衣》、《阿根廷婆婆》、《盡頭的回憶》、、《王國vol. 2 悲痛、失去事物的影子，以及魔法》、《王國vol. 3 祕密的花園》、《雛菊的人生》、《食記百味》、《王國vol. 4 另一個世界》、《喂！喂！下北澤》、《橡子姊妹》、《甜美的來生》、《地獄公主漢堡店》、《原來如此的對話》（和心理學家河合隼雄對談）等。

譯者簡介

張致斌



現為專職翻譯。譯有村上春樹作品《襲擊麵包店》、《睡》、《麵包店再襲擊》、《電視人》、《象工場的Happy End》、《雨天炎天》、《懷念的一九八○》；吉本芭娜娜《盡頭的回憶》；村上龍作品《共生虫》、《希望之國》、《五分後的世界》、《到處存在的場所 到處不存在的我》、《69》、《跑啊！高橋》、《Line》、《接近無限透明的藍》。

1月~12月

後記

Banakobanashi

在韓國明洞熙來攘往的樂天百貨裡閒逛等候朋友購買化妝品時，兒子洗牌失手，撒了一地撲克牌。人來人往的百貨公司走道這麼窄，竟然給出這種亂子。



「不是說過不要在這種地方洗牌了嘛！」



平常我就這麼認為，那當兒自然更是這麼認為。



當時我正好陪另一位朋友暫時離開座位，不料一回來就碰到這種狀況。



想當然爾，我先是斥責：「不可以在會妨礙別人的地方玩撲克牌！」又下令：「自己收拾！」只覺得這麼處理是理所當然的事情。



孰料在這混亂中，一位化妝品專櫃的美麗小姐竟然隨即蹲下幫忙撿牌。在道謝並和她交換微笑的時候，我感覺到現場的空氣都動了起來。



在意想不到的時候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，那意外卻讓空氣動了起來，讓人的心霎時得以接觸。就是這樣的感覺。



朋友們原本也帶著怒氣幫忙撿牌，但眾人間的氣流起了變化，彷彿空間突然出現了裂縫。



我不斷思索這件事，翌日大家一同走在美麗的紅葉步道時，突然有了領悟。



想必，戀愛就是在這種瞬間降臨的吧。在出乎意料、突現縫隙、放鬆的時候。



所以，戀愛很難在集體行動的時候出現，受同性喜愛的女孩子凡事考慮周到，對戀愛反而遲鈍。



我行我素、搞不清楚狀況、邋裡邋遢、迷迷糊糊……先不論是好是壞，這種人自然比較會有異性緣。老天爺在在那縫隙中施展魔法，也是很自然的事情。因為任誰都喜歡悠哉、空隙、和緩、以及出乎意料的驚喜。



世間的一切皆是因果。這道理雖然清楚，可是「既然已經這麼做了，所以請那麼做」這種道理不知怎地卻是完全行不通，我認為也很清楚。



輸入與輸出根本無法算計，無從得知種什麼瓜會得什麼果，這正是人生的妙趣所在，將此看得很單純（似乎事事都能如願以償）的人，只不過是腦袋裡沒有矛盾，和宇宙的關係透明而且通路寬敞暢通罷了。可是人一旦到達那個境界，就不會再一一想著「我要這個」、「那願望實現了」之類的事，我覺得結果其實是一樣的。



「自己循規蹈矩，心地良善、知情達理、乾乾淨淨，努力過日子。都這麼努力了，請讓我遇到一個好男人」……從前我當然是這麼想的。



但仔細觀察自己之後就發現，只有在身穿下上不成套的睡衣時、重重摔一跤時、上了石膏拄著拐杖時、迷路時、生病臥床時、一頭亂髮趿著拖鞋去喝酒時……愛情才會降臨。

雖然恨不得能早點明白這道理，但我還是和合適的對象結了婚，結果算是差強人意（★all right），所以也無所謂啦。



即使如此，一直以來，以及在韓國的那時候，我都不禁會這麼想。



或許能夠欣賞這種空隙，就是一種人生的美。



和兩年前還幾乎完全是陌生人的朋友走在晴空萬里、滿城紅葉時的美麗韓國，感覺真是奇妙。



倘若一切都能預見、都是命中註定、因為自己是名人而交友更加謹慎、上草裙舞課時也因而板著臉與人劃出界線，那種時刻就絕不可能降臨。因為從當時起就努力與自己認定喜歡的人共處，如今才能享有他們的陪伴。



最美好的就是，這不是令人悲傷的意外。我認為人生中的一件禮物。不，即便是令人悲傷的意外，也千真萬確是一件禮物吧。想必在我死後也會對此有所體悟吧。



迷人的Ｊ小姐是草裙舞課的前輩。



一位美女，令人有些敬畏、具領導能力、舞技也很精湛、在舞台上特別耀眼、氣質出眾、待人親切……在台下的我一直很仰慕她。



後來因故和Ｊ小姐被編入同一班時，我超緊張的。



心裡想，自己這點程度根本不配和她同班。



雖然比較熟稔的小紀也給我類似的感覺，但和小紀同班久了，慢慢就不再有「這一位是個厲害的前輩」的距離。



初次看到我這麼馬虎的舞蹈時，Ｊ小姐想必嚇了一跳吧。



但她仍然親切地與我交談、對我微笑。



有一回，我在Ｊ小姐身旁拚了命試著跟上大家高難度舞段，她對我說：



「芭娜娜小姐，妳的阿羅哈手勢比得快了些。之後的部份都很好。」



向她道謝的同時，我的心中滿是感動。



由於我已經有點年紀，腰不大聽使喚，左轉總是沒右轉那麼順，再加上不時請假，記性也變差，只不過是個微不足道湊湊熱鬧的角色，但Ｊ小姐竟然並不這麼認為，平時就會關注我。



原本的我只會設法逃避、以笑容矇混過關，即使曾有想把舞跳好的時候也並未好好努力（話雖如此，遺憾的是到現在我也沒有跳得多好）。



原因在於，在女性團體裡，那是可是相當相當複雜的事情。



如今班上最頂尖的幾位舞者都是自信沉著，擁有看過一次舞就能完整重現的實力，所以待人相當親切。



但在前一班時，就有一種絕不能招搖的氣氛。



而職業本就比較顯眼的我，似乎是靠「請原諒我的拙劣，就當我是來搞笑的反正跳不好吧」的策略才得以待在班上。

現在這班的程度更高，而且還有Ｊ小姐……大家對舞技這麼差、卻仍想和一起跳舞的我，就頗為包容。



在那瞬間，Ｊ小姐對我這個後輩一視同仁給予正確的建議，讓我的內心有了改變。我因而得以戒除得過且過、嘻皮笑臉、總想往後面躲的壞習慣。其實可以趁換班級的時候結束舞蹈課程，但現在卻不知道何時結束才好了。



有勇氣以一句話改變他人的人，都是美麗的。



今年對我、對Ｊ小姐、乃至對教舞的卡布亞老師來說，都是個痛失至親悲痛的一年。可是，知道自己並非唯一有此經歷的人，就變得堅強了些。人啊，就是這個樣子。



衷心希望大家能和樂共舞，早日克服這一次的浪頭。



和父親過世時不同，母喪給我的打擊似乎連基因都感覺到了，彷彿不斷有重擊從內部而來。



怎麼也提不起勁，仍舊每天都過得像隻水母。



有天傍晚，我睡了個午覺（？），夢到母親在我家。我搬來這裡時，母親已經幾乎無法行走，所以從沒有來過。



「喔，原來妳住這種地方啊。」



母親說道。尚未癡呆，也還能走，完全是仍愛找碴時的健康模樣。



我哭了，而且是號啕大哭，一把抱住母親。



「妳這孩子真奇怪，哭什麼啊？」



母親問。這也是母親難為情時特有的態度。



接著就登上籠罩著強烈白光的樓梯。母親在白光中逐漸消失，終於看不到了。



我依然哭個不停，不斷地呼喚。



這時，母親在樓梯上說道：



「再見嘍！」



聽起來略帶沙啞，是母親真想念一個人時努力發出的聲音。



醒來時，我仍在啜泣，心想剛才的事情一定是真的，母親今日升天了。真高興她能來跟我道別，因為她走得那麼倉促，讓我沒能見上最後一面。



母親是個自我中心、任性、孩子氣、善良、直爽、迷人的人。



就連自己的缺點也毫不掩飾，完全不在意別人眼光，坦白真誠過完一生，什麼也沒留下。沒有怨恨，沒有軟弱，也沒有或遺憾。



父親就不一樣了。他在向形形色色的人拋下各式難以形容的線索後離開人世。潛藏在我心中對這世界的不合理的憤怒全都冒出來，天天過著憤怒到難以入眠的生活。



人生在世究竟是為了什麼？助人為善究竟有何意義？回報又是什麼？



父親過世前說了好幾次的「我好像懂了」究竟是什麼意思？



總覺得這其中似乎藏著什麼龐大、深奧的議題，對我來說是個重大的課題。希望能夠在往後的人生中弄清楚。

我想要解迷。不是尋求答案，而是想要不斷挖掘人生的謎。



話說回來，我打從心底以為，或許是因為經歷了這種痛苦，大叔大嬸們才懂得疼惜年輕人。



他們絕不會說：「你們遲早也會體驗這種感覺，在那之前就好好享樂吧。」



反而是「年輕時嘗過越多年輕的苦惱，父母過世時就越容易克服喪親之痛。所以我會替你們加油的」這種心情突然變得強烈。



只因為年輕人年輕，所以想給予他們支持力量的溫柔，在我心中萌生。



看來年歲增長也是一件美好的事情，並不全然只是徒傷悲。



接下來的內容，可能和一個哈韓師奶的部落格差不多……



去年夏天，我迷上了韓劇《我的女友是九尾狐》，起初是因為自己是女主角新?娥的粉絲，連帶看到男主角李昇基時，突然產生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。



一種「咦？這人我知道。我一定知道」的感覺。



我覺得大部分的人看到氣質親切的他可能都會有這樣的感覺，或者是看到國內家喻戶曉的人物……比方秋刀魚先生的時候，應該都會有這種感覺，不過，這其實是一種令我不太舒服的感情。過去也曾偶爾出現這種情形。在見到我先生之前在雜誌上看到他的照片時，或初次看見剛出生的孩子時。



還有就是，小時候欣賞達里奧．阿基多（Dario Argento）的電影時心裡就想著：「這位導演是我自己的一部份」，後來果真與他和他的千金接上了線，體驗許多看不見的合作案的時候。



有點像這樣的時候。



既不是墜入愛河，也不是真命天子，總之單純是個認識的人。就我的情況來說，不帶任何感情卻覺得「啊，我知道這個人」的人，日後必定會相見。



因為覺得似曾相識，所以非給予支持不可的人。



因為他今天也在努力，所以我也非加把勁不可。



他是我人生的拼圖中的一大片。



父親臨終前那段時期，每天看他成了我的一大救贖。



甚至去新潟旅行時我也帶著《燦爛的遺產》，閤家在旅館看了一集，回程才去醫院探視父親。多麼令人懷念又感傷的時光啊。



接到父親過世的消息時，房間裡也正播放他的歌。



得知母親過世時也是如此。他的歌聲總是陪伴著我。

不論演出、歌聲、氣質……也就是說他的才華，蘊含著高度的知性與療癒的能力。我覺得他具有某種滿足「人在這種時候應該要有這種反應」這個期待的本質。所以，我們一家三口全都成了他的粉絲。閤家觀賞有他的節目、有他的連續劇，讓我們有了共通的話題和想去的地方。朋友都會送我與他有關的周邊商品，透過這個話題也交到了許多新朋友。他的才華成了我們的希望，成了這段時日難得的樂事之一。



真的是衷心感謝賜予我這些時光的昇基先生。



在韓國出版我作品的出版社朋友們得知此事也非常開心，不僅幫忙張羅門票，同時似乎還向昇基先生的經紀公司提出種種請託，煩得經紀公司在我赴韓國之前還特別告知：「恕無法安排見面」。



我並沒有要和他見面、握手、合影的意思，不過是希望有朝一日能和他合作一件大型的案子，所以對此絲毫不以為意。



而且在出發前日的深夜，我似乎被病毒纏上，不但高燒到幾乎無法站立，還上吐下瀉，甚至打算放棄這次韓國之行。



後來形同一路爬到了機場，在飛機上跑了好幾回廁所，一抵達飯店就倒下，從早到晚除了水什麼也入口，但就連喝水也會吐……雖然勉強去了演唱會會場，還是覺得：



「唔～，即使是再喜歡的藝人的演唱會，都未免太辛苦了。」



於是折返飯店，睡得不省人事。



翌日病情稍微好轉，正準備趕赴第二天的演唱會時，突然接到消息：



「昇基先生想和您見個面，不過只有十分鐘，希望您能在演唱會結束後來後台。」



由於太過倉促，雖然覺得兩手空空赴約不太好意思，卻也只能去買自己的書以原子筆簽了名權充見面禮。



對體況稍稍回復的我而言，第二天的演唱會實在精彩，讓我再次肯定今年一整年都有他的音樂相伴何其幸運啊。



但出版社請來的口譯人員還真是非～常兩光，不只日語，就連韓語都講得很奇怪。雖不似出於惡意，還是讓人不敢領教。



我只得硬著頭皮拜託撰寫昇基先生部落格，總是迅速分享情報的Maya：「不好意思，能不能陪我去後台？因為只方便帶一個人，得麻煩妳的朋友先找家店坐坐。」幸好做了這個決定。因為原來?????（★）也會講韓語。



如此這般，經過一波三折，雖然只有短短一瞬，但終於得以透過Maya的翻譯與昇基先生會面。



本人給我的感想是：「我果然認識他」。



英俊瀟灑自然不在話下，身為韓國當下最紅的藝人，保全措施也相當嚴密，臉超小，個子超高……但我心裡想的還是：



「希望有朝一日能和這個人攜手促進日韓的和平。」

就如同與達里奧．阿基多之間的交集，與他的千金之間的交集。雖然表面上看不大出來，但那是為了各自在崗位上助人時，可以相互勉勵。



那是緣份，是命運，不是自己所能左右的事情。



比方說，即使我再喜歡根碩，也沒辦法把他打包帶走。希望能將達里奧．阿基多換成史匹柏！這麼一來就有更多預算和更多好處！即使我這麼想（笑），這種些事也還是辦不到。



即使大家握了手、合拍了照片，事情也不算完成。只能順其自然，期望有朝一日能有什麼交集。我想，這只是第一步。



……好吧，其實現在才要切入正題。



Maya的朋友，兩位韓國小姐以及一位從關西來的小姐，不僅在店裡等候，碰面時還滿臉笑容對我和Maya說：



「我們知道妳們去見了昇基先生。不過，我們也知道自己不方便跟著去。所以請不要在意，只要把經過告訴我們就好。」



同樣是粉絲，但她們既不嫉妒、也不忿恨，想來還真是不簡單。



想必也是經過一番天人交戰，才調整出這種心態面對我們的吧。



實在是了不起，我心裡想。唯有感動兩個字足以形容。



大家一起用餐（而且還偷偷去結了帳。明明原本說好讓我請客的！）、談笑，宛如相識多年的好友般同歡，讓我的心中滿是溫暖。



僅是同一藝人的粉絲，竟然就有這種宛如摯友的感覺。



如果我的書迷相聚也能一同度過這種溫暖的時間，我也會備感幸福。不禁覺得，自己之所以如此努力寫作，就是為了創造這種氣場吧。